四季风物｜｜青山喜雨菌飘香
作者：邓朝军
相恋时，浓情蜜意似娇阳，他要把所有光热给予大地，不管烈日杲杲、蝉声阵阵或是赫赫炎炎，毫无保留，不剩一丁点儿存量。
离别间，却又是“晴空万里惊雷鸣，乌云密布急雨来”，来得淬不及防，下得淅淅沥沥。不像春雨那般轻柔绵长，如丝、似缕、像纱帐，浑如刁蛮女郎一样任性豪横，抽鞭挥舞，呼云唤雨，积水成潭，雷鸣、电闪、雨骤……她把曾经的回忆剪成珠，抛洒在瓦楞间，重重地摔碎在古街、深巷、小院的青石板上，溅起朵朵水花，然后哼着小曲儿流向大地的心脏，她要向每寸土地诉说衷肠，让他们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。 只此青绿间，水晶作霓裳。告别昨夜的悲伤，夏雨渐渐收起内心的任性惆怅，她把一串串水晶悄悄地挂在松针间、卷叶里、草尖儿上……为青山披上一席白纱，给泥土撒下几抹芬芳，她要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朝阳。
太阳渐渐升起，依偎在东山，轻轻地掀开青山姑娘头顶的白纱，四目相对间，竟涨红了脸……蝉声、鸟叫、蛙鸣，此起彼伏，奏响了一曲曲田野青山交响曲。害羞的青山姑娘把朝阳一推，满身的水晶如跳珠般抖落下来，迅速钻入泥土消失不见。朝阳也越升越高，越走越远，只把光和热留在大地间。 远处的小村，青瓦、白墙、炊烟。绿树环绕，屋舍俨然，五色满园，瓜果飘香，秧立梯田，鳞次栉比。勤劳的农家人早已忙活起来，老妪生火做饭，老叟打扫庭院，夫妇拾掇秧田，稚子寻珍山间……不一会，安静的村庄便热闹起来了。 七月的天，最适合野生菌生长，冷热交替的气候、松软肥沃的土地、草木葱茏的环境，都是菌类破土重生的温床；夏雨洗礼后的山林更是它们结伴嬉戏的游乐场。 当闪电撕破黑压压的乌云，召唤出惊雷阵阵，好奇的小蘑菇们总会抱团生长，使劲儿钻破泥土，探出头来，四下张望。紧接着呼朋引伴，一朵，两朵，一簇……悄悄地躲在枯叶下、草丛里、松针间、灌木丛，与寻它的人们玩起了捉迷藏。
寻菌人头顶遮阳帽，腰系竹提篮，手执三齿耙，穿梭于山林间的羊肠小道，或东西张望四处打探，或躬身屈膝遍地寻找，或驻足不前观花赏草，尽情地享受寻找美食的过程。小蘑菇们用松针、枯叶、灌木丛把自己隐藏起来，笑呵呵地等人们来寻找，寻菌人则用齿耙拨开松针和枯叶，攻破层层伪装，水灵灵的蘑菇现出原形，只得乖乖束手就擒。
青山里，各类菌子形色多样。破土前似鸡蛋，出土后如小伞的“白落伞、红落伞、黄落伞”；受伤就流泪，一碰就黏人的“奶浆菌”；青面、红脸且纤尘不染的“青堂菇”；头戴小毡帽，挺着大肚子，身披黄金甲的“黄大脚”；波浪卷、大长腿、高个子，韧性十足的“皮筋菌”；初见欢喜、再见变脸的“见手青”；还有号称丛林山珍，菌中之王的“鸡枞”……寻菌人寻找着大自然的每一朵馈赠，寻菌的快乐、得菌的惊喜、下山的愉悦，都化作阵阵欢声笑语回荡在这一方青山绿水间。 古城里，街边售卖的菌子品类齐全，捆扎整齐的鸡枞菌、排列有序的青堂菇、错落有致的见手青、随意堆放的松针菌……顺着老街一字排开，竹箩作摊铺，青石为板凳，行人皆商贾，每逢这个季节，菌子市场就被人们不约而同的组建起来。街上人来人往，络绎不绝，吆喝声、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，像极了一曲曲原生态的市井民谣。西街上，商家支起一口大锅，锅里油温滚烫，洗净剥丝的鸡枞菌在油锅里上蹿下跳，滋滋作响，缕缕青烟从锅边冒出来，扑鼻而来的清香钻进大街小巷，也印刻在异乡游子的记忆中。
晌午，农家小院中，一家人围坐在红铜火锅旁，吃着菌火锅、啃着腊猪蹄、喝着糯米酒，说着陈年往事，闲话里短家长。屋外稻田里，虫鸣和蛙声相互应和，绿油油的稻株中稻穗正拔节生长，成群结队的蜻蜓飞翔田间捉虫忙。微风过处，稻株们扭动着身子翩翩起舞，泛起层层绿浪，田埂上，小孩们追逐撒欢，大人们禾下乘凉，夏天的田野里，有的是欢乐，有的是希望！ 七月的天，更像是个花季少女，你永远捉摸不透她的脾气，什么时候刮风，什么时候下雨，什么时候晴好，但她总能带给你山间的美味、醉人的绿意、雨后的彩虹和意外的惊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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